全職寫作的第34個月

人生如果有「柳暗花明又一村」，自然也會有「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日子。

九月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一個月份。

在某個重擊後，忽然之間所有事都連帶變得壞起來。
新傷舊痕堆疊之下，形成了一個更嚴重的創口。
我開始失眠，以及睡不安穩。
在反反覆覆的折磨下，身體各處莫名地出現了敏感紅腫的情況，而且有漫延開去的徵兆。

訪問人或與朋友聊天，有時我會問他們：「你覺得自己係咪一個感覺遲緩嘅人？即係當刻你可能覺得冇乜嘢，但之後情緒會慢慢浮現。」
Y小姐就是我認識的表表者，她有的感受有時候會在半年後才呈現，她方知道原來自己當時很哀傷；我卻相反，感受總是來得太快，有時到達我無法招架的地步，然後某一天身體便會開啟防衛機制，我突然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對很多東西都沒有太大感覺，或是盡量避免去想或觸碰會影響心情的人和事。

我知道這個自己不妥當，也與本性不符，但我沒有辦法，我已經沒有能力處理這許多的事，只能暫時擱置一旁。

譬如母親的身體漸差，詢問著我們她是否該辭去清潔的工作。辭去了以後，又因為不安想找散工，不果後，再問我們她做半職好不好。我很想對她說，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決定不可以嗎？但我知道年老的她其實只想要一個支持，於是我總說：「你自己睇住身體，如果唔舒服就算，做半日好喇，全職唔得。」事實上我該做更多，我知道這段時間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過度期，但我已經沒有力氣。

譬如姐姐的工作必須一星期接受一次檢測，但免費的強制檢測即將完結，她如果不打針，每個星期上班便等於白做。和母親一樣，有時候並不是因為非工作賺錢不可，只是沒有了工作，會讓人更擔憂她們的精神狀況。許多人的日子其實都在靠著工作謀殺著不知該如何揮霍掉的時間。而我只能陪同覆診循例詢問不可能會負上責任的醫生：「佢呢個情況其實適唔適合打針？」以求安心。而醫生也只能循例回答：「疫苗出現嘅時間太短，我都冇辦法好確實話到你聽個數據，不過……」其實我們這些貧窮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反抗，只是成本太高，負擔不起。

人生太長，不適度妥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有時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過下去。

我已經沒有法子為別人思索更深，我只能退到自己的小洞穴好好療傷。至少，先讓身體穩定下來（而現在吃藥後確實好轉了，只是若干地方留下了印痕，不知道會不會有天消退……），以後或許會有因為今天的馬虎或壓抑而要花費額外更多力氣解決的事情，但我已經沒有辦法，至少讓我今天好好地存活吧，我真的已經太累了。

如果靈魂是有形體的，我的靈魂想必已經破損不堪。和朋友聊天，他比我過得更慘，苦笑道：「知道我仲慘過你之後，係咪心情好返啲呢？」
黑人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