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掃墓

父親逝世的第15年，我第一次拜祭他。並不是因為深仇大恨，所以遲遲不去。起初是媽媽說我年紀太小，不要去這些地方，以前返教會，燒衣紙這些場合也想可免則免，加上我並不相信死去的人仍存留世上或有知覺，所以也就沒有特別理會這事。今年適逢聽見母親和哥哥在說拜山的事，於是我說：「我又去。」媽媽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答：「你要去咪一齊去。」

後來離開時我問哥哥：「點解你哋咁多年都唔叫我去？」
哥哥：「媽咪話你嗰時仲細呀嘛。」
我大笑：「但我而家30歲喇喎！」
哥哥也跟着大笑。

10:30am我準時回到家中，原來骨灰龕場只離家約20分鐘路程。哥哥說頭幾年常常忘記路怎麼走，走了很多冤枉路，搭的士時司機又搞錯駛了去山墳的地方。

「我都以為拜山真係要行上山！」
「估到你啦，又叫我買水，又話冇帶蚊怕水，我都諗你係咪誤會咗啲咩。」

這天陽光很好，卻又不算炎熱。
骨灰龕場有很多牌位，一格一格，幾層樓高。我不由得想：「呀，這裡就是安葬死人的地方。」
哥哥說：「之前你冇一齊，媽咪成日都揀好早嚟，可能8、9點就到，嗰時冇乜人，呢度都幾陰森。」
父親住在第三層，母親稍微吃力地跟在後頭走，哥哥熟練地在前方帶路。
「我以前初嚟嗰時成日唔記得爸爸個位，來來回回走咗好多轉。」

我終於第一次看見爸爸的牌位，也在15年後再一次看見他的照片（對，母親由於迷信緣故已把父親所有東西銷毀）。我發覺他與我記憶中的樣子竟然完全一樣，還以為人的記憶必定會隨時間變得模糊，看來也不一定吧。在父親的照片旁邊，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出身年份，後來回家後出於好奇計算一下，驚覺我出生那一年父親已經59歲。？！先生，精力也太好了吧。何必呢？這件事讓我有點哭笑不得。然後再算一算，發覺父親比母親大26年，哇，真的很不得了。

我其實很少想起父親，回憶中的片段都不算美好，沒有太多快樂的事情，也曾經因為各種原因而不喜歡這個人。但15後年的今天，情緒早變得淡然，燒香的時候只想對他說：「辛苦你來到世間一趟了，也不知道你在世時過得開不開心。如果人有來生，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好；如果有天堂和地獄，也希望你過得安好。」

關於燒的東西，總是讓我興致勃勃。我記得某年媽媽買了很潮的Iphone、西裝、大宅，還附送妹仔。今年母親則買了一套便服，沒有了妹仔，但好像有貴人。當然，少不了的還有很多很多很多錢。

我常覺得人很可愛，生前無法擁有的東西，希望對方死後能有吧。這是在生人的一點祝福和寄望。
我看着就覺得療癒，也覺得化寶爐中的火光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