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和大家說過,我是個很懂得看人臉色的人。
我知道別人藏在好說話背後的真正意思。
別人暗示的事情,我也很容易明白。
不令人尷尬,令人高興是下意識我會做的事情。
簡單來說,我是個生來配合型的人。
我協助世界Run得更smooth一點。
也不是說我不會生氣或發脾氣,只是那樣的時間比較少比較短,可能憤怒過後下一刻我就會開始擔心是不是太令人為難了,我是不是太harsh了,對方會不會從此就討厭我了?
反抗的後遺症是一連串不安。
Y小姐則和我相反。
簡而言之,她是個不走在世界的人。
人人都認為老闆再無理,打工仔也只能忍氣吞聲,但她是會走去老闆房表達不滿的人;人人都明白遲到就算不氣來氣喘趕到也要裝出一副抱歉的樣子,她卻是拿著手搖飲品施施然進來。
別人不滿的神情,她看不出;別人話裡的刺,她也聽不明白。
一般人的common sense,世界的潛規則,她不是想瀟灑地不理會,而是沒有。
她腦裡沒有這樣的概念。
「我要好努力好努力先學識普通人知嘅事,已經唔止一個同事同我講唔可以咁同老細講嘢,但我連自己邊句冒犯咗都唔知。每次都要跌到好傷先識痛,先知道,呀,原來咁係唔應該。」
她一臉沮喪。
「你知唔知不被世界接納係有幾攰?好似無論做咩都會錯咁。要花好多力氣先可以靠近常人嘅程度多少少。」
Y小姐在我們的圈子也是有著外星人的稱號。
我拍拍她的肩膀,只能說句:「辛苦了。」
大家還記得我那個買了20對earphone的朋友嗎?她就是Y小姐啊。
超級型對不對。
但帥氣的背後就是這樣的辛酸。
「我有無話妳知,以前有好長一段日子我都好唔鍾意自己?」
隔一會後我說。
「我憎自己總係笑面迎人,應該嬲嘅時候都話唔緊要;我嬲自己無骨氣,老細都未講咩重說話,我就自己先投降話會再改過啲嘢;我嬲自己點解生活得咁卑躬屈膝,處處睇人面色。妳知唔知我最嬲係咩?我最嬲係我嘅反應係無意識,我無意識咁笑咗先,我無意識咁讓咗人先。如果妳話妳好努力走入世界,我諗我曾經係好努力咁走出世界。」
我常覺得,被父母留在鄉下的那年幾時間對我影響很大,我學懂了不討人喜歡就難有好日子過,我變得太「醒目」,太「識做」,那種仰人鼻息的態度,深深烙印在我的骨子裡。
和Y小姐的煩惱雖然不同,但掙扎和痛楚卻是一樣的,我們都在竭力地希望成為一個讓自己驕傲,可以活得從容自在一點,不再狼狽不堪的人。
只是那樣很不容易,總是前進一步,又倒退兩步。
不過努力就對了,努力了,雖然只是很少,但確實有些事情在改變。
至少Y小姐已經很少遲到,而我也學會了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