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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三天兩夜之旅
今年是搬離家後度過的第二個農曆新年,和去年一樣,母親要求我在年三十及年初一回家小住兩晚。我對Roommate說:「我都未開始走就已經掛住我哋屋企了。」不知不覺間我對現在住的地方已經有了深深的眷戀,初次明瞭別人為什麼把家形容為避風港,我只是單單停留在這裡已經覺得輕鬆。不過對於要回母親的家也並不如從前般如臨大敵,畢竟兩晚對我來說只是很短的時間,而在當中也會有快樂的時候。
猶記得去年我驚訝於離家一年再回到舊居自己竟沒有絲毫不習慣之處,身體很自然地找到安放自己的位置,彷彿不曾離開過。今年我卻又震驚於身體竟開始對於舊居呈現陌生之感,看來一年和兩年,中間有著顯著的分別呢,再下一年或許我會完全成了一個客人吧。
兩個人的住所和四個人的家真的很不一樣,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屋子可以有這麼多聲音。由深夜母親、哥哥和姐姐三人輪流的鼻鼾奏鳴曲,到他們醒來後梳洗的各種流水聲、風筒聲、電視聲、碗碟聲、說話聲,實在非常精彩,大抵寂寞的人也能被這些聲音填得滿滿的吧。要到這時我才知道,我平日過的生活到底有幾安靜,而我又有幾喜歡安靜。難怪以前我總莫名焦躁,太多聲音,會令我感到窒息。
哥哥說我和姐姐那張碌架床要換了,已經睡了廿年,姐姐的床褥甚至有點凹陷。這時我才發現我睡的上格床有點搖搖欲墜,隨著下面的姐姐每郁動一下,整張床都會發出「e e」聲,我真怕自己會整個塌下去壓著她,幸好到我離開時,床鋪還是原好無缺。
我說換吧,換了也好,不如趁機換張單人床,好等姐姐不用總是望著床板那樣壓逼,後來又想到母親要求我每年也回去住,到時我不是沒地方睡了嗎,於是哥哥說還是換張碌架床較好,我不在時上面也可以用來放東西。
然後我便發覺家裡要換的東西還有生銹的熱水爐(這個要趕快吧,不會危險嗎?)、剝落的牆壁、姐姐滿佈積塵的眼鏡還有爛掉的洗手盤石塊(這個真的很厲害,到底怎麼做才會爆開一塊?)要換的東西太多,以致我有種錯覺,難道不該是把整個家都換掉嗎?不過因為做不到,所以我只好把自己換離當中。剩下的,就用金錢一點一點地替換掉吧,那怕只是舒服一些些。
哥哥還說,在不久的將來也許他也要搬出去了。我說好呀,你和母親說了嗎?他說還未。於是我們又陷入一陣沉默。不容易呢。不會容易的。但總能捱得過去吧。反正天又不塌下來。
最近偶而我會想,要是母親去世了,姐姐該怎麼辦呢。
在疫情開初時,母親剛好生病了,那時甚麼都還未發生,姐姐的情緒已經很不安穩,要是有天母親真的不在了,姐姐會如何?想到這裡,我就會渾身不妥,只能希望母親長命一點。可是母親若果太長命,但身體不好,還是會受苦吧,這樣的時候我又會想或許我該盼望姐姐命短一點?這樣想也好像很怪,但我並不責備自己,我只是希望大家都不要活得太痛苦而已,我為自己能有如此清晰的念頭沒有因為不必要的道德感而折磨自己感到欣慰。但問題終歸沒有解決,望著她們倆,我有時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但也只能讓她們盡量現在過得安好,其餘的只好到時見招拆招了。
晚上我們照舊打牌,開心就盡情放聲大笑,因為我知道,不快時想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每次見面總有這樣的時候,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數落別人,她也總愛把身上的藍圖蓋到我身上:甚麼時候結婚呀,還不生小孩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幾多歲了?要是到時你男朋友不要你了怎麼辦?女人的三十和男人的三十不一樣,你怎麼如此不懂得為自己考慮?你們不生小孩的話我無法退休呀,我在家沒事可做。要是你們生了小孩,我在家可以為你們帶小孩呀blablabla……雖然知道母親沒有惡意,但還是有滿滿的吐糟點很想和她一樣連珠爆發吼出來,再瞪著圓圓眼睛,一臉看對方無可救藥的樣子。不過最後我也忍了,因為吵贏了我也沒獎,而且我也不會贏,她就是不打算接收我的頻道,我只能放棄了。
幸好第三天就可以回到我的小天地,還撐得過去。多虧這樣,和家人的相處才脫離了難受,偶而在某些時光還能享受起來。
每到這些節日就會記掛著和我一樣沒有家人緣份的人們,不知道你們過得可安好。希望大家都能和我一樣,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就好了。
祝福。